听他这么一说,秦老太也不生气了,反而同情不已,“孙子生病了?那得抓紧治!我家孙子也是小时候害病耽搁了,现在身子骨总是不如人。”

    “谁不这么说呢,可咱们庄稼人,一年到头混个温饱就不容易了,谁有余钱看病呐?“

    老汉一听,浊泪两行,“得了病还不是能扛则扛,扛不住一张草席了事。可怜我那小孙子,投到我们这穷家来,要是在大户人家,哪里会拖成这样!”

    说着又开始赶羊,“快起来!今儿别说下跪,就是哭都没用!你的命重要还是我孙儿的命重要?”

    赵锦儿朝羊一看,惊得目瞪口呆,这羊还真的两眼流泪,哭得不要太伤心!

    它好像把赵锦儿当成了救命稻草,跪也是朝着赵锦儿跪,哭也是对着赵锦儿哭,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锦儿。

    一只羊也能哭得这么梨花带雨!

    赵锦儿鬼使神差的就问道,“大爷,您这羊准备卖多少钱?”

    秦老太看她一眼,这丫头该不会是要买羊吧?

    老汉见赵锦儿问,连忙道,“就卖一两,我家这羊通人性哩,又能看家,又能下奶,年年还能薅两斤羊毛,真想吃肉,宰了也是头肥羊。要不是孙子生病,我是打死舍不得卖的。”

    羊听着老汉夸它的时候,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,一副与有荣焉的傲娇样儿。

    听到最后说它宰了也是头肥羊,眼泪又吧嗒吧嗒的直掉。

    赵锦儿朝羊又打量了两眼,不太相信一头羊有这么多功能。

    而且它蔫了吧唧的,除了肚子不自然的蓬蓬鼓,也没看出哪里肥了。

    羊对上赵锦儿的眼神,连忙发出几声呜咽,“咩~~咩~~”

    好像在说,小姐姐,救我,救我啊!

    赵锦儿实在受不了它这可怜样儿,小声对秦老太问道,“奶,我能买它吗?”

    秦老太觉得这么一头又老又瘦的羊不值一两银子,可又同情老汉的孙子,便道,“你想买就买吧,银子交给你了,就由你自己做主。”

    赵锦儿便背过身去,从腰包掏出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银子,摸出一块,颤着心肝儿递给老汉,“喏。”

    老汉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真能掏出银子买羊,高兴道,“小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善人,好人会有好报的!”

    听到赵锦儿买了头羊,秦珍珠第一个跳起来。

    “啥?一两银子买头老羊回来?脑子被门挤了吧!一两银子可以买三石米,够咱家七八口人吃小半年了!败家也没有这么败的啊!”

    秦老太瞪了她一眼,“银子是你三嫂自己挣的,败你的了?”

    秦珍珠不服气,“老秦家又没分家,三嫂挣的银子也该交到娘手里供家里开销啊!”

    王凤英在旁用眼神为女儿打气。

    亲闺女啊!把她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这银子也没让你三嫂吞了啊,羊拉回来,还不是咱们一家人的。”秦老太四两拨千斤。

    秦珍珠一时无语。

    王凤英忍不住问出最关心的问题,“这羊才一两银子,一张狐狸皮不止这个价钱吧?剩的银子呢?”

    “花完了啊,一共就卖了五两银子,买了羊、糕点、五花肉,还给阿修抓了药,花得掉兜,我还贴了点私房呢。”

    赵锦儿咽口口水,怪不得婶子落荒而逃,奶这演技也不是盖的。

    王凤英才不信,她打定主意是老婆子把剩下的银子私吞了。

    当着一家人的面儿就开始数落,“这日子没法儿过了!阿修可是病了这么些年,一天地都没下过!”

    “一大家子闲人全靠我家大平和阿虎撑着,好容易阿修媳妇捡了只狐狸,实指望能贴补贴补家用,结果一个铜板儿也落不到我这个当家人的手里,这家我是当不了了!”

    秦珍珠也给她娘帮腔,冲着赵锦儿吼道,

    “咱家怎么就讨了这个搅家精,进门没三天,搅得一屋人没个清净!”

    “捡个狐狸了不起啊?奶买她还花了八两银子呢!”

    “这狐狸卖了连本钱都没够,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,就该一文不少的还给奶或者交给娘!”

    “她倒好,贪嘴败家,又是买点心又是买肉,还买头既不中看又不中吃的老羊!”

    赵锦儿被母女俩喷得眼睛都睁不开,哪里敢还嘴?

    瑟瑟哆哆就把手伸到腰间,准备把剩下的二两八钱交出来息事宁人。

    秦老太眼疾手快按住她,忍着怒气冷冷道,

    “好啊,俺这十四岁的孙女儿都学会支派嫂子了,赖藤果然是结不出好瓜!”

    “你们既然要算账,今儿就好好把账算明白!”

    “阿修身子不好,是没有为家里做过什么,可他靠你两口子养了?”

    “他爹回来带了三十两退役金,郡里又给分了两亩上好的良田,银票田契不都给你们了?”

    “家里因着他爹这么多年也没上过税子,省下来多少?不够养阿修的?整日价把闲人闲人的挂嘴上,我看你们是嫌我老婆子吃了两口粮食吧?”

    “行行行,咱们现在就分家,我带着阿修两口儿另过,旁的也不要你们的,把那两亩地还给我们就成!”

    王凤英没想到婆婆张口就要分家,当即傻了眼。

    家里一共就五亩地,那两亩是最好的,其他三亩要么走水不方便,要么在背阳坡,收成还赶不上那两亩的一半儿。

    而且这家一分,他们就要上税了。

    这不一夜回到解放前嘛!

    她吓得不敢说话,她男人秦大平气得把她推到边上,“你这婆娘天天事恁多!再唧唧歪歪看不休了你!”

    王凤英嫁进老秦家二十多年,秦大平虽不会那些个柔情小意,却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,这还是第一次动粗,想来也是气急眼了。

    王凤英自知理亏,哪敢多言,只捂着脸干打雷不下雨,“哭”得很伤心。

    秦珍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跳脚道,“爹你干啥搡娘?分家就分家嘛!奶还跟咱们过,把三哥和扫把星分出去就成!”

    邦!

    她话还没说完,屁股就挨了秦大平一脚。

    “狼心狗肺的东西!你三哥跟你身上都流着你爷爷的血,你三嫂如今也是秦家妇,再敢提半句分家,老子就找个牙子把你卖了,再不认你这个女儿!”

    秦珍珠傻了眼,爹多疼她啊,竟然为个扫把星踹她,还说要卖了她!

    “呜呜,呜呜~~爹、奶,你们都叫扫把星下了降头了!”

    秦珍珠哭着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王凤英想拉又不敢拉,连忙给她儿子秦虎打个眼色。

    秦虎见他爹发火也不敢动,就推了推自己媳妇刘美玉,刘美玉无法,只得硬着头皮跟了出去。

    秦大平不好骂儿媳,就由着她姑嫂俩去了。

    正乱糟糟的一团,妙妙突然跑了进来,奶声奶气道,“太,爷,奶,不好啦,羊羊屁屁淌血了!”